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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為研究俄烏沖突中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的作戰運用，梳理歸納了參戰的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和烏克蘭防空導彈的性能水平，分析了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在沖突中的運用特點和不足，并總結了相關經驗認識。分析表明，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主要在奪取戰場制權、震懾西方國家、削弱烏克蘭國防工業能力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1 引 言
為實現烏克蘭中立化、去軍事化、去納粹化目標，確立“頓涅斯克”和“盧甘斯克”兩共和國地位，保證俄羅斯安全空間，俄羅斯總統普京于2022年2月24日宣布遵循“不對烏城市進行炮擊或空襲、不威脅平民”的原則，實施“特別軍事行動”。俄烏沖突爆發以來，俄軍主要運用戰術彈道導彈、巡航導彈、空地導彈、岸防導彈，并首次實戰運用高超聲速導彈，對烏軍事指揮所、機場、軍事倉庫、防空系統、軍事基礎設施、后勤補給基地、國防工業設施等重要軍事目標進行中遠程精確打擊，為有效掌控戰場制海空權、支援地面作戰行動發揮了重要作用。但綜合來看，俄軍火力密度不足，沒有在沖突伊始就發起全面的去功能化打擊，在精確打擊武器的整體使用節奏上存在一定問題。
2 俄烏參戰精確打擊武器與防空導彈
2.1 俄羅斯
俄羅斯參戰精確打擊武器包括“口徑”海基巡航導彈、“伊斯坎德爾”陸基導彈系統、Kh-101空射巡航導彈、Kh-31P空射反輻射導彈、“匕首”空射高超聲速導彈、Kh-29空地導彈、無人機載“短號”空地導彈、“棱堡”岸防系統（發射“縞瑪瑙”反艦導彈）、“舞會”岸防系統（發射“天王星”反艦導彈）等，此外可能還有KAB-500、KAB-50、KAB-20航空制導炸彈和9M500系列制導火箭彈，部分型號具體戰技性能見表1，部分型號存量情況見表2。
▼ 表1 俄羅斯參戰精確打擊武器戰技性能
注：數據來源于簡氏。
▼ 表2 俄羅斯參戰精確打擊武器存量情況 (單位：枚 )
注：除“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外，其他數據來自2019年Missile Forecast。根據原子能科學家網站2022年估算數據，俄羅斯共有164套“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其中彈道導彈系統144套，巡航導彈系統20套。按每套導彈系統發射車攜帶2枚導彈，另有至少2枚備彈計算。
這些武器具有以下五方面優勢。一是射程覆蓋范圍廣，主要分為3~10 km、110~500 km以及1500~4500 km三個區間。俄羅斯一方面由陸基導彈系統和海空大型平臺從防區外發射中遠程導彈，一方面通過戰機和無人機抵近發射近程空地導彈，可在盡量保障發射平臺安全的同時實現對高價值目標的精確打擊。二是突防能力強。“口徑”、“伊斯坎德爾”-K陸基巡航導彈、Kh-101（圖1）等導彈均為亞聲速且飛行高度低，烏地面雷達受地球曲率、城市、山脈等復雜地形影響，存在探測盲區，很難及時發現并跟蹤在地面上方數十米高度飛行的亞聲速巡航導彈，特別是Kh-101巡航導彈還采用了隱身設計，能夠有效突破烏防空力量，命中目標。Kh-31P、“縞瑪瑙”導彈為超聲速，“匕首”導彈為高超聲速，烏防空系統難以攔截，可快速抵達并摧毀目標。
▲ 圖1 Kh-101巡航導彈
三是固定目標精準識別。俄精確打擊武器多為慣性+單模末制導等復合制導體制，多個型號還配有衛星導航+地形匹配系統，命中精度最高可達3 m，可高精度識別并命中固定目標。四是多域立體打擊。俄參戰導彈發射平臺包括發射車、戰斗機、轟炸機、無人機、潛艇和護衛艦等多種平臺，俄還最大限度利用地理條件，在俄烏邊境部署“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圖2），在黑海方向部署潛艇、護衛艦及岸防系統，配合靈活的空基作戰力量，從陸、海、空多域多方向對烏全境目標實施打擊。
▲ 圖2 “伊斯坎德爾”-M彈道導彈（左）和“伊斯坎德爾”-K巡航導彈（右）發射車
五是實戰經驗豐富。“口徑”、Kh-101、Kh-29等導彈型號在敘利亞軍事行動中得到廣泛應用，武器系統可靠性經過實戰檢驗，作戰應用熟練度高、戰備狀態好。
2.2 烏克蘭
烏克蘭本國裝備的防空導彈系統主要為“山毛櫸”-M1、“黃蜂”、S-300等，西方支援的防空導彈系統主要有“毒刺”和“星光”便攜式防空導彈，具體戰技性能見表3。其中除S-300為中遠程防空導彈系統，其余均為近程防空導彈系統與便攜式導彈，對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攔截能力有限。
▼ 表3 烏克蘭參戰防空導彈戰技性能
注：數據來源于簡氏。
3 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作戰概況
3.1 戰前準備
俄羅斯戰前在俄烏兩國邊境部署了至少4個“伊斯坎德爾”導彈旅，并于2月初在加里寧格勒部署了“匕首”高超聲速導彈。2月10日，俄羅斯與白俄羅斯在白俄境內聯合開展“聯盟決心-2022”演習，期間艦隊進入黑海，“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S-400防空系統、蘇-34戰機等裝備參演。2月19日，俄羅斯開展大規模戰略威懾力量演習，南方軍區、空天軍、戰略導彈部隊、北方艦隊和黑海艦隊參加，試射了“亞爾斯”洲際彈道導彈、“藍天”潛射彈道導彈、“匕首”高超聲速導彈、Kh-555空射巡航導彈、“伊斯坎德爾”-K陸基巡航導彈、“口徑”巡航導彈和“鋯石”高超聲速導彈，俄羅斯同時強調沒有對烏行動的意圖，但很快就由演轉戰。烏克蘭并不具備核作戰能力，俄羅斯在沖突爆發前特別針對美國和北約開展了戰略演習。上述型號中，“亞爾斯”導彈和“藍天”導彈為戰略核武器，而“匕首”導彈、“伊斯坎德爾”導彈系統、“口徑”導彈都具備攜帶核戰斗部的能力，Kh-555導彈則有一型核型號Kh-55，“鋯石”導彈為在研高超聲速反艦導彈，這些導彈展示出俄羅斯強大的核打擊和常規打擊能力，發揮了重要的威懾和制衡作用。
3.2 主要作戰過程
烏克蘭當地時間2月24日清晨5時左右，在距俄總統普京宣布開展軍事行動后不久，俄軍就對烏克蘭首都基輔、東北部、黑海與亞速海沿岸、西部等重要地區的指控中心、雷達與防空反導系統、機場、基地等軍事設施實施首輪中遠程精確打擊，發射了包括“口徑”巡航導彈、Kh-31P反輻射導彈、“伊斯坎德爾”-M彈道導彈等在內的100余枚導彈。首日打擊，俄摧毀了烏至少11處機場（包括未起飛戰機）、3個指控中心、18套S-300防空導彈系統、“黃蜂”防空導彈系統及雷達站等，利用突然性使烏海軍基本失能、空軍損失嚴重，為地面部隊和空降部隊打開了進攻通道。隨后，為支持陸軍地面作戰，俄持續對烏指揮與通信樞紐、防空導彈系統、雷達站、基地、彈藥庫和燃料庫等軍事存儲設施、國防工業設施以及軍事基礎設施等目標進行打擊。根據美國國防部消息，截至5月2日，俄共發射各型導彈超過2125枚（包含防空導彈數量，5月2日后美國國防部再未更新俄導彈發射數量），圖3為其導彈發射數量情況（美國國防部并非每日發布數量信息，未發布日期數量為前后兩日公布數量取差值按日平均后累加而來）。根據俄國防部戰報，截至5月15日，俄共摧毀烏3098輛坦克和裝甲車、其他軍車2934輛、1525門火炮和迫擊炮、381門多管火箭炮、306套防空系統、165架固定翼飛機、125架直升機、879架無人機。
▲ 圖3 俄羅斯導彈發射數量情況
3.3 典型作戰行動
反輻射導彈壓制預警探測系統。沖突首日和后續行動中，俄羅斯多次使用Kh-31P反輻射導彈，該導彈可從多種空中平臺發射，并憑借超聲速進行突防，針對性打擊了烏克蘭雷達類目標（圖4），壓制瓦解其預警防空體系，以保障飛機安全作戰并奪取制空權。
▲ 圖4 烏克蘭馬里烏波爾市附近防空雷達被打擊，2022年2月24日拍攝
先進巡航導彈齊射打擊。3月13日，俄羅斯轟炸機從境內發射了20余枚空射巡航導彈（也有報道稱是黑海方向艦艇發射的“口徑”巡航導彈），精確打擊了距離波蘭邊境僅25 km的烏克蘭利沃夫亞沃洛夫軍事訓練場，殺傷多達180名外國雇傭軍，并摧毀了大量外國武器裝備。俄國防部隨即表示，俄對外國雇傭兵在烏駐扎位置了如指掌，將對這些設施實施外科手術式的打擊。“匕首”高超聲速導彈實戰運用。3月18日，俄在實戰中首次使用“匕首”高超聲速導彈（圖5），摧毀了烏西部伊萬諾—弗蘭科夫斯克州山區的一處地下大型導彈和航空彈藥庫。3月20日，俄再次發射“匕首”導彈，摧毀了烏南部尼古拉耶夫地區的一個大型燃料和潤滑油儲存基地，該基地是烏軍南線裝甲車輛的主要燃料供應地。4月11日，俄第三次發射“匕首”導彈，打擊了烏東部頓涅茨克地區的一處地下指揮所。據美國國防部5月10日消息，俄羅斯在沖突中已使用了10~12枚高超聲速導彈。
▲ 圖5 “匕首”高超聲速導彈
岸防系統打擊地面固定目標。俄黑海艦隊長期部署“棱堡”和“舞會”岸防系統，射程范圍可覆蓋黑海海域和沿岸地區，是其確保黑海海域制海權的關鍵裝備。3月以來，俄多次使用“棱堡”和“舞會”岸防系統對黑海沿岸的機場設施和彈藥庫等地面固定目標進行打擊，并準確命中目標，驗證了兩型反艦導彈的對陸打擊能力。
4 俄羅斯精確打擊武器運用分析
本次沖突，俄綜合運用多型精確打擊裝備，對烏全境重要軍事目標實施持續精確打擊，達成奪取并維持戰場制權、震懾西方國家、削弱烏國防工業能力等作戰目的，但也暴露出其精確打擊強度不足等問題。
4.1 首先實施精確打擊奪取戰場主動權
沖突伊始，俄使用陸海空基多型戰術導彈，從防區外對烏全境高價值目標實施中遠程精確打擊，以摧毀或壓制烏海空軍力量作戰能力，切斷烏作戰指揮網絡和作戰組織能力。俄黑海方向護衛艦/潛艇發射“口徑”巡航導彈，精確命中烏縱深指控中心、基地、機場等目標，破壞烏指控體系運轉和空中力量運用；戰機發射Kh-31P反輻射導彈，摧毀烏基輔等地區雷達與防空導彈系統，壓制其預警防空體系；陸軍導彈旅從兩國邊境多點發射“伊斯坎德爾”彈道導彈，配合海空打擊力量，毀傷烏防空系統、指揮所和基礎設施等多類目標。
4.2 根據作戰目標針對性運用精確打擊武器
俄羅斯按照“特別軍事行動”有限行動原則和戰前籌劃，在沖突首日實現對30余處最高優先級目標的有限精確打擊。隨后，為支援陸軍作戰，俄針對前期未覆蓋的關鍵目標，靈活運用精確打擊武器，如由大型海空平臺在防區外發射遠程巡航導彈打擊烏腹地關鍵目標，完成毀傷任務并發揮震懾作用；利用兩國接壤條件，大量使用“伊斯坎德爾”導彈，充分發揮陸基導彈系統后勤補給便捷、機動性強優勢；使用岸防系統打擊地面固定目標，既避免遠程巡航導彈的射程浪費，又較其他空基中近程導彈和制導炸彈降低發射平臺風險，同時緩解俄巡航導彈和空地導彈的庫存壓力。
4.3 高超聲速導彈首次實戰運用并充分發揮震懾作用
“匕首”導彈是世界首型服役的高超聲速導彈，可攜帶常規戰斗部或核戰斗部，在數分鐘之內抵達目標。俄羅斯在搶占高超聲速導彈實戰化先機后，再次成為首個實戰運用高超聲速導彈的國家，高調展示了其完整的高超聲速打擊能力，在達成目標毀傷效果、驗證導彈性能的同時，極大強化了對西方國家的戰略震懾。
4.4 專門打擊國防工業設施削弱烏作戰潛力
除指控和通信樞紐、雷達和防空系統、機場、軍事基地、軍事倉庫等目標外，俄還進一步打擊了烏多處國防工業基礎設施，包括設計、生產和維修裝甲車、飛機、防空系統、發動機/燃氣輪機、無線電元器件等的機構與工廠，近期目標是防止烏生產新裝備、維修受損裝備，遠期目標是剝奪烏裝備研發生產潛力。
4.5 精確打擊強度不足影響作戰效果
作戰首日，俄羅斯發射100余枚導彈打擊了至少30余處目標，分配給每個目標的導彈數量十分有限，大約只有1~4枚。對于防空系統和雷達等目標，1~4枚導彈應該可以摧毀目標或使其失能。然而對于大型指揮所、基地和機場來說，1~4枚導彈很難完全覆蓋全部目標點，只能打擊部分目標點，如圖6衛星圖像所示，尼古拉耶夫附近的空軍基地1處跑道邊緣、2處停機坪及其停靠飛機、1處建筑被打擊。整體來看，俄羅斯首日對烏克蘭機場/空軍基地的毀傷效果有限，使得烏克蘭空軍在開戰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仍有大量飛機可以升空作戰。
▲ 圖6 烏克蘭南部尼古拉耶夫附近空軍基地被打擊被打擊前后衛星圖，上圖為2022年2月21日拍攝，下圖為2022年2月24日拍攝
沖突開始至5月2日，俄平均每日導彈發射量不到32枚；美海灣戰爭平均每日精確打擊武器使用量超過310枚，伊拉克戰爭則超過540枚，打擊強度遠遠超過此次行動。俄并未在沖突伊始利用大規模精確火力全面壓制烏防空系統、徹底癱瘓烏指控網絡、快速奪取戰場制空權，而是在后續作戰中少量逐步進行打擊，可能是由于烏防空系統等目標多藏匿于民用設施內難以打擊、俄精確打擊武器儲備量少、防止沖突升級與北約對抗而保留庫存等原因。
5 幾點認識
5.1 高超聲速導彈及其戰術戰法成為未來大國博弈籌碼
高超聲速導彈已成為大國競爭時代的新型戰略威懾手段，俄羅斯通過搶先服役部署占據了有力地位，迫使美國采取一系列措施來加速本國高超聲速導彈研制進程。而本次俄烏沖突中，俄羅斯抓住實戰機遇驗證了完整的高超聲速殺傷鏈流程，勢必將引起美國對高超聲速導彈部署運用和反制手段的新一輪投入。世界范圍內高超聲速導彈快速發展，一個國家能否擁有和如何使用高超聲速導彈將極大影響其在全球的政治和軍事地位，因此大國博弈中需全面發展射程近中遠覆蓋、陸海空多平臺發射、可執行多種打擊任務的高超聲速導彈，并創新戰術戰法運用，在未來瞬息萬變的戰場環境中獲取優勢地位。
5.2 精確打擊武器的生產和儲備是大規模戰爭決勝關鍵
縱觀現代局部戰爭，美國在海灣戰爭中使用各類精確打擊武器超過13000枚，伊拉克戰爭中則超過19000枚。本次沖突，俄各型導彈使用量也超過2100枚。可以預見，未來大國沖突中精確打擊武器的發射密度、儲備規模、補充速度，將成為獲取火力優勢、贏取戰爭勝負的關鍵，需打造大規模、低成本、高效能的精確打擊武器生產線，增加彈藥儲備并確保滿足戰時生產需求，為大規模持久戰做好充足準備。
5.3 綜合運用多種手段能有效發揮精確打擊懾戰作用
俄羅斯早在2014年的《軍事學說》中就提出“非核遏制”概念，即在不動用核武器條件下，依靠常規精確打擊武器戰備能力達到預防和抑制軍事沖突目的。此次沖突中，俄一方面適時運用中遠程導彈和高超聲速導彈等先進武器打擊關鍵目標；另一方面運用網絡平臺等進行輿論宣傳，強調精確打擊效果、動搖瓦解烏克蘭民心士氣并警告震懾美國等西方國家。未來戰爭應充分結合精確打擊與認知戰、心理戰手段，綜合強化精確打擊懾戰效果。
5.4 開展時敏目標殺傷鏈建設可全面提升精確打擊效果
行動開始后，俄憑借長期對烏目標情報信息搜集與作戰任務規劃，快速精確毀傷了烏大量地面固定目標。但俄未能迅速摧毀烏機動野戰防空系統，使其作戰飛機戰損不斷增加、地面戰推進遲滯。隨著新型作戰裝備不斷列裝和相關技術的快速進步，未來戰場的時空復雜性和動態目標多樣性將迅速增加，有必要開展時敏目標殺傷鏈研究，提高殺傷鏈的閉合速度、頻率和效率。
6 結束語
俄羅斯“特別軍事行動”中，精確打擊武器在戰役初期發揮了關鍵作用，隨著戰役進程逐漸轉變成支援力量。俄軍在展現出較強的火力運用能力同時，也有整體打擊強度不足等問題。俄烏沖突情況仍將不斷變化，需持續關注并開展相關分析研究。
本文將刊于《戰術導彈技術》2022年第3期，此為網絡首發版本。
